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弥生月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。
一方面是因为自己优于常人太多的五感,人一躲起来,几十颗,几百颗,几千颗心脏起搏的声音就像是突然被擂起的鼓,震耳欲聋地奏响,声音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,另一方面是因为咒灵,从身上宣泄出来的负面情绪堆积而成的怪异生物,永远在角落里发酵、腐烂。
第一次察觉到「咒灵」这种东西的时候,她还住在东京,还在念幼稚园,春去冬来,枝头樱花零落枝头又裹上素色的银霜,乌黑的枝桠在雪白的世界里宛若酣畅淋漓的一笔。
每年都会如约到来的寒暑春假,上课会打响的上课铃,放学会敲起的下课铃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,弥生月逐渐发现比起上课铃,和她一起坐在课室里的小萝卜头们更喜欢下课铃,就像家长和老师之间流传的一句话一样,上课像条软绵绵的毛毛虫,下课就是活蹦乱跳的龙。
“不要怕,弥生月。”
妈妈很担心她会因为被留在幼儿园难过,上课铃快要打响了还不放下心来。
妈妈弯下腰,摸摸她的头发,和她截然不同的乌黑头发从鬓角垂落,仿佛一抹流丽的云雾。
“放学了我就会来接你的,你不要怕。”
把她送到幼稚园大门口的时候,妈妈看到了很多小孩子在哭,突然被送到了陌生的环境,还必须在父母不在的情况下,小孩子难免会哭会闹。
可是她的红毛团子脸上还是没有表情,无喜无悲的样子仿佛挂在商店橱窗里的精致小镜子。
妈妈蹲下身,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。
“我真希望你能笑一笑呀。”妈妈突然笑了起来,“希望这里的孩子能让你学会笑。”
弥生月不解,琥珀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妈妈的黑色眼睛,仿佛无机质的金属一样。
弥生月还记得自己念幼稚园的班级叫做‘企鹅班’,门口的牌子上挂着几只圆滚滚的胖企鹅,有一只特别大只,特别大只的胖企鹅带着几只小只一点的胖企鹅。
这个年纪的孩子们都很闹腾,同样的也很容易闹在一起,当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玩伴和玩具之后,孤零零一个的红毛团子就变得更显眼了。
弥生月不爱和其他孩子在一起,不爱玩拼图,也不爱搭积木,不爱做游戏,就连最基本的说话也兴致缺缺,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同班级里的孩子认为是个哑巴。
“你是哑巴吗?”流着鼻涕的小孩子插着小蛮腰,力图让自己变得威猛高大一点。
发呆的弥生月回过神来,告诉他,“我不是哑巴。”
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是一种特别神奇的生物,仅仅是一句话而已,就让他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新奇,表情老震惊地看着弥生月,长大了嘴巴。
“快看啊,她说话啦!”
只是说话而已。
特别响亮的一声大喊,直接吸引了企鹅班所有孩子们的注意力,一个接一个往这边蹭过来,一双眼睛比一双眼睛要亮。
最先发现她说话的那个孩子抬着下巴,一副超级骄傲的表情,仿佛干成了什么不得了的丰功伟绩,非常高兴地对大家说‘是我让她说话的,我让小哑巴说话了’。
“你真的会说话呀?”
“你会写字吗?”
“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红色的?”
窗边突然吹进来了一阵凉风,吹得所有的孩子都瑟缩了一下,但是仍然不愿意放弃让她‘再次开口说话’。
放在窗边的书本被风掀起了书页,哗啦啦的声音,夹杂着像是群聚在一起觅食一样的小鸡仔的叽叽喳喳。
弥生月不再说话,专心自己的发呆事业。
没有听到她说话的人一致认为流鼻涕的小孩是在撒谎,想要通过撒谎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,哑巴怎么会说话呢?
“我没有撒谎!”被大家认为撒谎的小孩跑上来抓住了她的肩头,涨红了脸,鼻子下还挂着鼻涕,睁大眼睛瞪着她的眼睛,“你快说话!不然大家都觉得我撒谎了!你快说话!”
她茫然地任由小孩抓着,不做反抗也不做解释,愣神一样看着小孩的头顶,鲶鱼一样的奇怪生物,将长长的尾巴绕到了小孩的脖子上,扁平的头颅趴在小孩的发顶,时不时张嘴,扭曲零碎的音节宛若录音机里被扭曲过后的音频。
它在笑,嘿嘿嘿地笑。
“你是故意的!”
它笑得越大声,小孩就越生气。
她注意到了,没有人听到它在笑。
“你故意让我被大家嘲笑!”流鼻涕的小孩朝她的肩膀上使劲一推,也许是小孩子的身体平衡能力不是那么好,她摔到了地上,但是不疼,地上铺的榻榻米很软。
推倒她的小男孩自己却哇哇大哭起来。
她茫然地看着他哭,茫然看着老师手忙脚乱地过来劝架,茫然地看着小孩一边哭,一边打着嗝指着她说她是个坏孩子,嘈杂的声音仿佛雪花屏时候的电视机,乱哄哄地挤作一团,鲶鱼一样的生物发出的笑声,在小孩子的哭声和老师哄孩子的声音里,越发得尖锐扭曲。
也许看到仅仅只是一个偶然,在那之后,她很久都没有再见过它们的身影。
没有看到,不代表不存在,她的五感已经告诉她,它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每一个见不得人的角落里,甚至就在她眼前。
冬日的霜雪融化过后,老旧的宅院里,繁重的樱花压弯了枝头,两个穿着黑色制服领口别着漩涡纽扣的少年扒在她家的围墙外,个子高上一点的那个,有一双特别漂亮的眼睛,就像是此时被雪水洗涤过的天空,无垠苍穹一样的苍蓝。
除了姐姐的红色,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。
……
2018年10月31日19:00
以东急百货店东急东横店为中心,出现了半径约400m的「帐」。
没有一点预兆,像是有人提了一桶黑色的油漆,从天空之上兜头倾泻,半圆的「帐」落地。
落下「帐」的人手段很高明,比起上次在高专落下的「帐」,这一次还带了阻挡电波信号的作用,并且「帐」本身不拒绝术师的进入,同时术师也无法对「帐」进行攻击。
胀相给他们提过醒,万圣节当天,涉谷会聚集起大量的人类,而「夏油杰」和特级咒灵们则是以这些聚集在涉谷的人类为踏板,跳上封印五条悟的目的。
涉谷是当地一带非常重要的经济圈,周围聚集起了大量的人类活动,仅仅是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恐怖袭击就调动转移人群,显然是不可能的。
人类的数量太过庞大,即使没有涉谷,也可以选择其他人流量庞大的地区,人类有太多可以群聚在一起的时候,即使没有万圣节,还有盂兰盆节,还有夏日祭,各式各样的群居性活动,躲过一次万圣节,还要无数次万圣节。
上面为了将损失降低到最小,决定由五条悟独自平定涉谷的骚乱。
东京咒术高专的校长夜蛾正道基于去年处理「百鬼夜行」的经验,向高层提交了应对措施,并对敌人的未来的计划走向和布局进行了缝隙,然而全部都被高层驳回。
咒术总监会对所属高专的术师拥有直接管辖权,所有的咒术师都被强制性要求按兵不动,留守在「帐」外,不可随意进入地铁站。
万圣节的涉谷,地铁站里人流量巨大,人流量越大的地方,越容易产生骚乱,咒术师和咒灵,还有混在其中的诅咒师,三方倘若产生冲突,这种骚乱无疑会被成倍放大,届时的损失,会惨重到他们无法预。
所以——
“五条悟一个人能解决所有的事情。”
……
收到消息的时候,弥生月靠在辅助监督车上的副驾驶座的靠背上,视网膜映出没有星星的天空。
天幕是黑的,黑色的天幕底下,挂在建筑物上的霓虹灯亮得人眼花。
“……夫人?”坐在驾驶座上的辅助监督小心翼翼地开口。
弥生月没回答,半晌才反应过来,他叫的是自己。
弥生月顿了顿,“是在叫我吗?”
“嗨依。”辅助监督捏着方向盘,透过车窗,目光落在弥生月刚才一直看的方向,没有星星的夜空,星星的光辉仿佛都被吞没了,高高的楼层上立起的广告牌挂着一圈又一圈的霓虹灯,亮得人眼花。
空气再度陷入了安静,弥生月的目光似乎又回到了漆黑的夜空上。
辅助监督被这样的安静弄得受不了,试图找个话题,“你是在担心五条先生吗?”
弥生月愣了愣,好半天才慢吞吞地开口,“他很强,如果真的有一方要遭殃,遭殃的也是别人。”
“……”
言下之意是根本不用担心对吗?
捏着方向盘的辅助监督汗津津地想,只能心说五条家的家主夫人果然同寻常女人不一样。
“可是会担心也是难免。”弥生月又说。
辅助监督不明白她这话从何而来。
“人太多了。”
弥生月看着茫茫然的夜空,分明底下林立着层层叠叠的高楼,这片天空却始终空荡荡的,格外孤单。
她闭上眼睛,在心里慢慢数着数,以前和妈妈一起躺在屋檐底下的地板上数过星星,一颗两颗三颗,怎么数也数不完,数着数着就忘记自己数了多少星星,数着数着自己也睡着了。
但是这里没有可以让她数的星星。
于是她只好数自己的年纪。
但是她也忘记了自己究竟活了多久。
五条悟二十八岁,她二十五岁。
二十五年前的她没有五条悟,没有五条悟的她也不会去数星星,也不记得自己活了多久。
数到二十五的时候,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。
弥生月从兜里拿出了手机,看到了亮起来的手机屏幕。
——五条悟。
弥生月滑开了接听页面。
“弥生月。”五条悟的声音有点平静,可能是平静过头了,居然有点不像他,又或者是他那头的声音很嘈杂,人山人海的,虽然自己家的猫咪闹腾的要命,但总归是一只猫。
这个时候居然有空打电话。
不过对方是五条悟的话,什么事情都不奇怪。
弥生月顿了顿,慢慢地开口,“五条。”
“我突然很想见你。”弥生月说。
电话里的声音还是吵吵囔囔的,五条悟在一片嘈杂的声音里沉默了一下,而后一声非常突兀的轻笑声在无线电里响起。
“我也很想你。”五条悟的声音沉沉的,片刻之后,他又嘟囔起来,“都结婚一个月啦,你怎么还是叫我的姓氏呢?”
弥生月愣了一下,称呼这种问题,叫多了自然就成了习惯,结婚一个多月,她也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劲。
习惯是很可怕的力量。
“那换一个吧。”弥生月弯了弯眼睛,“悟。”
五条悟的声音又停顿了一下,心情非常明显地变好了,如果不是场合不对,老婆也不在身边,他能当场抱着老婆呼噜呼噜蹭蹭。
“我会马上解决掉所有的事情去找你。”五条悟说,“晚上的宵夜想要吃蛋糕。”
“我陪你。”弥生月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,“你要去做什么我都陪你。”
蛋糕应该不适合当做宵夜吃,但是偶尔放纵一下,似乎也不是不可以。
“那~你乖乖等你亲爱的丈夫回来哦~”
黏黏糊糊了好一会儿之后,五条悟终于舍得放下了手机。
从下午到现在一直没有进食的辅助监督莫名觉得很饱,刚才的狗粮?人。
电话那边彻底没有了声音,弥生月摁灭了手机屏幕,把东西往口袋里一塞,伸手拉开了车前窗下的储物箱,翻出了一张地图。
地图在眼前被展开,蛛网般密集的交通干线映入视线里。
辅助监督张了张嘴,愣愣地开口,“夫人,你这是要……?”
“人太多了。”弥生月从底下抽出一支笔,在明智神宫前站2号出口侧打上了圈,笔是红色的,红得扎人眼睛。
麻烦的事情不只是咒灵和诅咒师,那些人和「帐」会把事情变得更麻烦。
冒牌货看透了这一点,所以才会把封印五条悟的时间和地点,放在人流量巨大的涉谷。
伊地知先生给她发来了一点东西,涉谷目前落下的「帐」有两个,一个是覆盖了整个地铁站,将普通人困在其中的「帐」,另一个则是在其内侧以副都心线站台为中心,禁止术师入内的「帐」。
抓着笔的手不自觉地开始用力,笔尖在地图上直接戳出来一个洞来。
“我说过,我会陪他到最后。”
她不想在等下去了。
弥生月扔下了笔,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,打开车门下了车,沉闷的一声过后,车门被合上了。
晚上八点,明治神宫前站附近的人很少,上面临时封锁了通往涉谷的交通干线,地铁站的入口更是拉起了警戒线,明令禁止无关人员靠近。
吵杂的交谈声,宛若无数只皮鼓擂起一样的心脏起搏声,在底下5层的站台上挤作一团。
原本聚集在地铁站内的普通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赶到了地下5层的副都心线站台。
嘎吱嘎吱——
筋骨被扯断,肌肉被撕裂,突兀的咀嚼声突然在地下2层响起,仿佛地狱里的恶鬼在进食。
她来对地方了。
弥生月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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