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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外的雨在下,不停地下。
大雨滂沱,肆虐的雨水仿佛成了这个世界唯一的喧嚣,沾染上了雨水的路灯一黑一闪,须臾黑暗,须臾灯火。
窗外亮着几盏稀疏的灯火,雨水砸在玻璃窗上,碎裂、迸射,瞬间宛若炸开的花。
弥生月睡得很不安稳,睡梦里似乎也不得解脱,眉头轻轻皱起。
……
生与死之间,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。
死去的人不能重回此世,活着的人不能无视那道禁忌的界限,闯入死者的彼世。
人们畏惧死亡,对活着的执着深入骨髓。于是,对生者来说,死者的世界是不详的污秽,对死亡退避三舍,恐惧它,畏惧它,敬畏它。
如果真的有人跨过了那道被人视为不祥的禁忌之线再返回这时间,那就是「污秽」。
携带「污秽」返回此世的人,不属于活人,也不属于死人,就像是因为放不下的执念无可奈何地徘徊在活人世界里的孤魂野鬼,哪儿都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,哪儿都不是自己该停留的地方。
枝头的樱花沾着雨水,从枝头坠落,瞬间沾满了泥泞。
朱红色的鸟居矗立在海风之中,潮起潮落,古老的潮汐回荡在海风里,卷着海鸥的啼鸣。
脚下的地面铺面了青石板,石板的缝隙之间塞着细腻的苔藓。
恒古不变的潮起潮落,海风里卷着淡淡的海水的咸味儿,群鸟的啼鸣舒缓了身心。
心情不好的时候,会跑去那座面对着大海建造起来的神社,站在鸟居底下,漫天的樱花盛开如云霞。
心情好的时候,其实和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,又或许,只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她还分不清什么是心情好,什么又是精神不好,又或者,对那个时候的「容器」而言,这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。
金色的晖光洒落海面,起起伏伏之中,海水波光粼粼。
浓郁的阴霾从海的一端,跨过茫茫的海面,漂洋过海,温暖的海风变得寒凉而刺骨,一阵又一阵的冷风刮着脸皮而过。
寒风裹挟的白雪,脆弱的花枝在风里咔吱咔吱,几近断裂。
阴霾的天空,阴沉的海。
……
要下雪了。
……
——这是……不详的「污秽」!
有记忆开始,听到的第一句话不是别的,而是带着敬畏的颤抖尾音的惊恐语句。
说出那句话的人是谁,弥生月已经把他忘记了。
……
忘了也就忘了,反正她本来就不记得那个人。
弥生月迷迷糊糊记得她被什么抱着,那个时候的她还很小,被裹在厚厚的布料里,耳朵隐隐约约听到了屋外呼啸的风雪。
原本那是一个很好的春天,满枝头的樱花已经开了,却突然在一夜之间刮起了暴风雪,刀子一样冷厉的风,沉重的雪积压在樱花的枝头上。
模糊的人影围绕着她,看着她的眼神让她觉得很迷茫。
屋子里的光线很昏暗,灯火在青铜的灯盏里跳跃,几道长长的人影被灯火拉长了打在榻榻米上,半数以上的人的脸都陷在了阴影里。
他们齐齐围绕着抱着孩子的人,面色有些惊慌地看着被裹在襁褓的、小小软软的孩子。
——那个女人在无视生与死地玩弄生命!这个孩子是「不详的污秽」!她不能继续存在!
有人大声说。
窗外的风雪依旧在吼叫,斩钉截铁的话语被淹没在了风雨的怒吼之中。
……
好吵啊,真的好吵。
被裹在厚厚的棉袄里的弥生月昏昏欲睡,却被襁褓外面大声的大声争吵吵得不能入睡,风雪的呼号,情绪化的争吵,风把门窗拍得砰砰响。
——咿呀。
襁褓里的孩子不满地发出了一声稚嫩的抗议。
所有的争吵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。
窗外的呼号依旧,风依旧大力地拍打门窗。
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,她只是想要睡个觉,安安稳稳地睡觉。
空气里陷入了沉默,青铜的灯盏里,灯火跳跃。
良久才有人再度发声。
——别让人知道她的存在。
——让她静静地活着,不要被人知道地活着,也不被人知道地……死去。
……
不要被人知道。
……
窗外的雪在下,不停地在下,凌厉的寒风把记忆撕扯得支离破碎,卷起寒冷的白雪。
……
雨在下,不歇息,不停止,噼里啪啦地打在光滑的玻璃窗上,宛若一颗一颗的弹珠砸在上面。
……
不要被人知道。
……
静静地待在这里。
……
不要被人知道。
……
——弥生月。
——弥生月。
——弥生月,你闷不闷呀?
那时候她还小,她还是个只到姐姐腰高的小姑娘,不会哭也不会笑。
弥生月不喜欢自己的红头发,但她喜欢姐姐的红头发。
因为她的姐姐,是世界上最好的人,所以她哪儿都是好的,包括那头和她一样又不一样的红头发。
红色的头发尽数倾泻而下,隽秀的眼睛里蜷着星光。
——闷是什么,不闷又是什么?
头顶的缀满繁华花朵的枝桠振落如雨如雪的落花,屋檐底下的风铃转了一个圈儿。
——不知道的话,我就当你觉得闷了。
弥生月听到她的话,但她不太懂。
——要跟我出去吗?
细腻柔软的阳光从繁花的枝头泼洒下来,少女朝她伸出手,宽大的袖子顺着胳膊垂落下来,露出一截子白皙的皮肤。
弥生月盯着那只伸过来的手盯了老半晌,歪了歪脑袋之后,才慢吞吞地把手伸了出去,握住了那只手。
柔软的,温热的,像是握住了春天的太阳。
……
——你闷不闷啊?
盛夏的蝉鸣喧嚣在耳边,微热的风拨动着层层叠叠的树叶,树影在灼阳之下婆娑摇曳。
——喵呜~
趴在膝盖上的、异常肥大的橘猫打了个哈欠,而后发出细里细气的喵叫声。
黑色的小墨镜挂在挺秀的鼻梁上,晴空之下,墨镜上方露出来的漂亮眼睛,宛若在白纸上打翻了的蓝墨水,蓝得透彻,蓝得纯粹。
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,他弯着腰,站在她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
屋檐底下的玻璃制成的风铃,光滑的表面流转着清澈的阳光,底下时不时传来细里细气的猫叫声。
鼻梁上挂着小墨镜的人突然朝她伸出手去,精准无误地捏住了膝盖上的肥大橘猫的后颈皮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肥大的橘猫丢了出去。
——喵呜?!
大橘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。
稀里糊涂就被扔到地上的橘猫,回过神来想要爬回饲主的膝盖上睡午觉,发现本该属于自己的领地此时却被一只老大的白色大猫猫占据了。
白色的大猫猫砸吧砸吧嘴儿,嘴里嘟囔着‘果然很舒服’什么的,还翻了个身,露了白色的后脑勺给他看。
——喵喵喵?!
橘猫挥舞着爪子,以猛虎扑食的气势朝鸡掰猫扑了过去,却被无下限术式叉在了半空中。
——喵喵喵喵!!
大橘猫发出了愤怒的猫叫声。
弥生月把被无下限术式叉在半空中的大橘猫抱了下来,摸了摸大橘猫比寻常猫咪要大个不少的脑袋,轻声对他说。
——你不要生气了,我还有另外一个膝盖。
枕在弥生月一只膝盖上的白猫猫的耳朵抖了抖,又双???咐撞患把诙??魄终剂舜箝倜ǖ牧斓兀?杆倥赖搅嗣稚?碌拇笸壬希?饷髡?蟮匕阉?教跬鹊弊稣硗罚?昭壅??荡餮壅址?恚?幌盗卸?饕黄?浅尚性屏魉?厮?懒斯?ァ
——喵!!
大橘猫的尾巴瞬间炸成了棒槌状,被弥生月抱住了肚子,四肢在空气里瞎挥挥。
——别生气了,别生气了。
弥生月安慰大橘猫。
大橘猫不领情,弥生月大腿上的白猫猫不动如山,任凭泰山在他面前崩,橘猫在他面前舞。
弥生月把大橘猫放在了自己腿侧的地板上,橘猫贴着她的大腿趴在地板上,余怒未消地发出几声喵喵。
弥生月摸摸橘猫柔软的脊背,“他好几天没睡好觉了,你天天都在睡,让他睡一会儿吧,你要做一只大度的猫咪呀。”
被哄好了的大橘猫轻轻地喵呜一声,把自己缩成一大团,长大嘴巴打了一个呼噜,贴着弥生月的腿睡了过去。
——小红毛。
蝉声还在喧嚣,盛夏的阳光从屋檐边倾泻下来。
——你闷不闷啊?
戴着眼罩,把她的大腿当成枕头枕着的白猫猫又开口。
——我不闷。
弥生月说。
你们都这么闹腾,她能闷起来才怪呢。
——你看起来就像是个闷葫芦。
把她的大腿当做枕头的白猫猫嘟囔着。
——那你是只闹腾的白色猫咪。
弥生月语气四平八稳,没有生气。
五条悟在弥生月大腿上翻了个身哼哼了几句之后,就没再说什么,耳边的蝉鸣还在喧嚣,枕在大腿上的人呼吸逐渐平稳均匀。
他真的睡过去了。
柔软的白色发丝扫在皮肤上,有点痒。
弥生月摸摸光明正大地霸占着她大腿、理直气壮地把她的大腿当做枕头使用的家伙的头发。
……
我不闷,我只是……有点寂寞。
……
好寂寞啊。
……
好寂寞好寂寞好寂寞。
……
如果没有看到春天盛开的繁樱,那么就不会在寒凉冬天里怀念起春日的灿烂暖阳了。
有人说相遇不过是离别的开端。
这句话说得很丧,其实也是有一点道理的。
如果没有人推开那扇被封闭起来的门,她就不会意识到外面是其他人的,如果推开那扇门的人不是姐姐,她就不会知道这世界还有其他的红色。
越来越多的人推开那扇门,越来越多的人跑到她的庭院里。
樱花开了又落,坠落枝头,沾染尘土,在泥泞之中腐化,化作下一年盛开的樱花的养分,逢春之时,枝头的花苞被挑开,盛开如朦胧的云霞。
无人再来。
只有她一人的庭院,好像从未有人来过一样。
……
好寂寞好寂寞。
……
——你闷不闷啊?
……
很闷。
我快闷死啦。
……
“雨宫老师!”
白色的灯光刺痛了眼球,眼角条件反射性地溢出生理盐水。
弥生月发现自己坐在办公室里睡着了。
和她一起留下值班的竹井老师给她盖了一条毯子,春天的气温比起深冬要暖和的多,但是同样的,春天是流行性感冒肆虐的季节,一个不小心着凉了患上流行性感冒就糟糕了。
雨还在下。
昨夜的漫天星斗倾泻而下,星光映着城市璀璨的灯火,却在须臾之间悄然熄灭,远方的霓虹灯还亮着,星光却骤然熄灭,泼瓢似的雨水从云层上倾倒下来。
窗外的枝条在风和雨之间颤动不止,雨水打在玻璃窗上炸裂成水花,顺着透明的玻璃窗滑落。
雨水打在玻璃窗上,噼里啪啦的声音萦绕在耳边。
弥生月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,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,原本盖在肩头的毯子已经滑到了臂弯上,半挂在身上。
喉咙有点干。
弥生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。
竹井老师给她到了一杯水。
弥生月接过水杯,道了谢,半杯水顺着口腔滑入咽喉,浸润了干涸的嗓子。
“雨宫小姐是太累了吗?”年长的女性坐下来,担忧地看着弥生月,“我看你在睡梦里也是皱着眉头的。”
弥生月捧着杯子,隔着纸杯,温热的水温传递到了手心里,纸杯的杯沿被水汽氤氲得湿润,杯子上还冒着热气。
“突然想到了一点事情。”弥生月轻轻垂下了眼睑。
“别多想。”竹井老师轻声开慰,“我年轻的时候就和你一样,喜欢在心里面装很多事情。”
办公室里只有弥生月和竹井老师,头顶的灯火静静地点亮,昏暗的灯光落在整齐的文件夹上。
“但是想得多了,只会给自己徒增压力而已。”竹井老师轻声笑起来,“嘛,有些事情现在说了,你现在也不会明白。”
“时间会告诉你一切的。”
一些曾经未曾注意到的记忆,放在角落里积了厚厚的一层灰,不显眼,不吸引人眼球,但是回忆起来的时候,其中却莫名其妙地涌出了寂寞的感觉,寂寞的感觉,无比折磨人心。
她很久没有体味到如此深入骨髓的寂寞了。
窗外的雨还在下,淅淅沥沥,雨水模糊了玻璃窗,霓虹灯在上面留下模糊的色块。
弥生月撑开了伞。
雨下个不停,弥生月拿出塞在口袋里的手机,低头看了一眼亮开的屏幕。
淅淅沥沥的雨声萦绕在耳边,星星点点的雨水沾上了手机屏幕。
时间不早了,看着架势,这雨今天晚上是不打算停了。
街道上蓄满了水,雨线落下,打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,路灯的灯火荡漾在积水中。
最近这几天雨水频繁,街道的下水道有些堵塞了,抢修部门还没有修好,地面积起了水。
如果直接一jio迈出去,鞋子肯定逃脱不了浸水的悲剧。鞋子里湿哒哒的感觉难受极了,弥生月不喜欢那种感觉。
于是她干脆脱下了鞋子,赤着脚丫子踩进了水里,冰冷的雨水让她的脚趾瑟缩了一下,不过适应了温度之后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。
弥生月拎着鞋子,挽起裤腿,打着伞,赤着脚丫子踩着满街头的水,雨水在脚底下跳跃,迸射的雨水濡湿了头发,一圈一圈的涟漪在水中旋转晕开。
街道两边的路灯静静地亮着,灯火荡漾在水中,随着涟漪朝外荡漾开来。
天色已晚,远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亮着的霓虹灯,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在营业,广告牌在黑夜明亮如炬。
弥生月突然想起,她以前喜欢不穿鞋子到处跑,下雪的时候,赤着脚丫子在雪地里走一圈儿,学着从枝头跳下来的松鼠在雪地里蹦蹦跳跳,留下一连串的脚印,在衣摆上沾上细腻的雪花。
她不会生病,不会感冒,可以尽情地在雪地里奔跑。
可是栗子婆婆说这样不好。
——你不会生病,但是你会冷呀。
——别让自己难受。
……
——别让自己难受。
……
——但是想得多了,只会给自己徒增压力而已。
……
弥生月转着伞柄,缀着雨水的伞面像是旋转的万花筒一样转动起来,伞面上画满了猫猫图案,瘫成一团的猫饼,把自己支成三角形的猫,打哈欠的猫。
橘色的灯火从路灯杆的顶部投落下来,寒凉的雨水沾着橘色的灯火。
弥生月注意到路灯底下站着一个人,那个人看起来很高,滂沱大雨的黑夜里,他穿着一件黑色宽松外衣,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。
弥生月愣了一下,脚步停止,双脚泡在了积水里。
沙沙沙——
雨水把街边的绿植枝桠打得倾斜,枝头抖落阵阵雨水,灯火与雨水交织在一起。
三月中旬并不是仙台樱花最好的观赏季节,仙台樱花开得最美满的季节是在四月份,盛开的樱花扑簌簌地落下,如雨如雪。
三月枝头的仙台,樱树的枝头,樱树挑开的粉嫩的花瓣,垂首静待温暖适合开花的日子。
可惜今夜下了一场雨,雨势较大,大量的花苞没有挺过雨水,脚底的积水卷着花瓣流淌而过,头顶的樱花在雨中垂首。
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,灯火下沾着雨水的花苞晶亮。
“我没带伞哦,撑我一下好吗~”
他轻轻弯下腰,撩起她的伞,让她看到他的脸。
额头的发尾上沾着雨珠,黑夜的幕布里,刹那间出现苍蓝的瞳,纤细的白睫毛上挂着细腻的雨水。
灯火在眉梢晕染开来,眉眼弯弯,携带着猫科动物般的狡黠。
星星仿佛从天空碎裂、坠落,穿过大气,摩擦出璀璨耀眼的星光,落进了那双眼睛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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