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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姨奶奶压低了声音:“那天,刚好云岫小姐来找您玩儿,她咚咚咚跑过来,一脚把蛇踏扁了,小小姐随即一脚踢开了。七姨奶奶发现蛇身上的银环是画出来的,懊恼不堪,责怪娘家人买到了假的银环蛇……”
哈哈哈,哈哈哈,林夏笑得弯了腰。
怎么这么好笑呢。
姨太太们的圈子迅速瓦解,她们为了自保,把所有秘密摊开在阳光下。
几个人狗咬狗,唯恐自己说得不够多,不够细致,唯恐自己得不到大夫人的谅解。
九姨太胡娇看着娇娇柔柔,但她的骨头最硬,始终没有来找大夫人。
第二天早晨,胡娇的丫鬟惊慌失措地来报告:“胡姨娘不见了,我去给她送洗脸水,打开门一看,姨奶奶的被褥还是昨天的样子,仿佛一夜未归。”
林夏来到胡娇的房间,让丫鬟打开她的箱笼,查看她的物品。
首饰匣子是空的,大老爷送的那些金珠宝玉通通不见了。
箱子是空的,里面的名贵衣裳都失踪了,只余几件半旧的衣衫。
甚至,连她最喜爱的胭脂阁的那套水粉也不见了。
大老爷也来了,他扭伤的脚还没好,叫人扶着,龇牙咧嘴地过来了。
毕竟,九姨娘是他的心头好,是他人生里的一块糖。
看着空空如也的首饰匣子,看着空空如也的箱子,大老爷还是有点怀疑,怀疑有人设计弄走了他千怜百爱的九姨娘。
他第一个怀疑的是大夫人:有能力不声不响让九姨太失踪的只有她。
她现在做什么都是对的,说什么都有人听。
一定是大夫人逼走了胡娇,现在可能坐着马车在颠簸,也可能孤身一人乘船远去。
她不得不走,不得不离开,凶悍的大夫人连片言只语都没有让她留下。
大老爷很伤感很伤感,简直变成了多情的少年。
说好了白头偕老的,九姨娘曾在他耳边低语:不爱你金,不爱你银,独爱你诗词风流,歌赋倜傥……
说好了生死相随的,九姨娘曾与他在酒意微醺时双双发誓:在天愿作比翼鸟,在地愿为连理枝……
大老爷扶着手杖暗暗发誓,一定要追回胡娇,一定要报复大夫人,不惜任何代价。
大老爷有一些故交在衙门里,他马上就亲自登门求情,求他们帮忙找回心爱的人。
小蝉打开放银钱的小柜子,惊呼道:“老爷,夫人,信,有一封信!”
柜子里没有了银子,只有一封信,信封很香,伊人虽去香犹存。
林夏说:“拆开。”
小蝉打开信封,抽出红笺,上面写满小字。
大老爷的心太痛了,聪明机灵的九姨太,到底给他留下了消息。
她不怕脚痛,也不怕跌倒,抢先一步冲过去,把信抢在手中,展开来读:
张道存,你个百年老龟破王八,以为自己风流倜傥,以为自己诗词歌赋第一名,快去找一头猪来,撒一泡尿,好好照照吧,别臭美了。
你这个大骗子,没干过一件像人样的事。你又蠢又笨,当好人当不了,当坏人也当不成,呸!
你骗我说你是世家子弟,有生药铺子有田庄,铺子早就转给别人了,田庄那点收入,还不够你养姨太太的。
你都衰老的像一只猫了,还到处娶姨太太,脸呢?
昨天,你还恐吓老娘说要卖掉我,你做什么烂白菜叶子梦呢!
我走了,再也不想见到你。
小蝉好奇地说:“咦,纸背面还有画呢。”
大老爷急忙翻过来:背面画着一只千年老龟。
张道存觉得气血翻涌,喉咙发甜,到底吐出一口老血。
两眼发黑的大老爷被人搀扶到卧榻上,他心灰意冷地让人给大夫人带话:那些姨太太,都曾经对当家主母图谋不轨,请夫人看着办吧,不用留下了,卖掉也是可以的。
林夏真是啼笑皆非。
真正对我图谋不轨的是你这个大老爷吧,可以把你这个糟老头子卖掉吗?
可惜,并没有人要买你。
这些看上去咋咋呼呼的姨奶奶,并没有宫斗剧里那些女人有心机,她们那些蠢笨的计谋,那些狗急跳墙的举措,并没有害到林夏。
林夏将她们召集到一处,传达了大老爷的意思,一片哗然:也太绝情了吧……
林夏也说了自己的想法:我是不会卖掉你们的,当时说要卖掉你们,都是一时的气话,是对大老爷说的,你们不用当真。
林夏告诉这些女子们:如果愿意留下就留下,只要不生事,老实呆着,张府会有她们一口饭吃。
不愿意留下的,可以发给每人一百两银子离开,可以回娘家,也可以投亲靠友,做点小本生意,自寻一条生路。
大老爷都那样说了,再留下还有什么意义呢,她们又没有一子半女可留恋,说走马上就能走。
她们面面相觑,开始小声商量起来。
有些人不愿意回娘家,因为本来就是被娘家卖掉的,回去之后,还是会走那条老路。
林夏让她们慢慢考虑,不必急于做决定。
没想到大老爷让管家传话过来:一百两银子不能给,目前家里各方面都需要用钱,老祖宗也马上过寿了,需要准备寿礼。
当初这些姨太太都是花大价钱买来的,来了之后又不安分守己,整天想着怎么害大夫人。
把卖身契赏给她们,让她们自行离开,带走自己的衣裳首饰,还有这些年积攒的体己银子,都已经是天恩了,不必再多花一钱银子。
姨太太们欲哭无泪,看着大夫人。
林夏淡淡地回答管家:“告诉大老爷,他的心思我都知道了。这些人毕竟跟他一起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,妥善安置才对。八个人也才八百两银子,我来想办法。”
林夏叫小蝉:“去,把我那对金镯子送到当铺,不够的话,还有那块翡翠玉牌也拿去。”
姨太太们感激涕零,闹了半天,最无情的人是大老爷,最心软的人是大夫人。
就这……她们还一天到晚嘀嘀咕咕要灭了人家呢,瞎不瞎吧。
大老爷这番无情的话语,让所有姨太太失去了念想,都愿意离开。
她们走得很快,就像一阵风:收拾东西,拿钱,出门,没有任何留恋。
大老爷让人搬走了书房里所有字画,也不吟诗作赋了,每天看看经卷,找一些道士谈谈讲讲,对修炼的事很上心。
老祖宗松了一口气:这个大儿子总算安生了。
但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,张府仍然无法安静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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