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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念晚慢腾腾爬起来，却没急着站起来，而是就地盘腿而坐，一本正经痛心疾首的对九殿下说道。
她眼角略微下垂，温顺无辜的双眼里满是赤裸裸的控诉。
轩辕迟看着她的双眼，明明说着指责的话，可她语调却是带着轻快笑意，那双眼里的指责也是显而易见的玩笑。
夜凉如水，可他却觉得周身有一股暖流涌动。
她去而复返。
还怕他会冷，所以带回了这许多棉被。
她是将他放在心上的么？
从未有人这样为他着想，除了阿达与母亲。
可阿达不怎么细心，而母亲的关怀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久远回忆，他现如今连母亲长的什么模样，曾如何将他抱在怀里温柔·安抚，那怀抱有多温暖，都记不大清了。
他一颗心，太久太久没有被这样温暖的感觉灌溉过，以至于稍微尝到了一点甜头，便忍不住想要更多的汲取，生出各种幻想来。
他瞧着苏念晚，眼中有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欢喜。
“我错了。”
他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，只是眼眸比往常稍稍亮了些，总算是有了点少年人的生气。
见他竟然真的乖乖在自己面前低下头来认错，苏念晚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
开玩笑嘛，最怕就是对方当真。
她只好讪讪的笑了笑，爬起来拍拍灰，正要弯腰去捡起地上衣服，九殿下却先她一步把衣服捞起来攥在了手里。
苏念晚顿了顿，转而又去抱棉被。
不出所料，九殿下脚下着急慌忙的抢先一步，单手就想把棉被拎起来。
苏念晚不争不抢，好整以暇的看着，不出意外的，九殿下不仅没能把棉被拎起来，反而因为毫无防备，被反作用力带得摔在了地上。
“咚”的一声。
他五官疼的皱了一下，像是没明白为什么会这样，迷茫的抬头看着苏念晚。
“殿下，你真的太弱了。”
苏念晚噗一声笑出来，啧啧叹着摇了摇头，走过去背对着棉被蹲下，两手抓住绳子套上肩膀，一个使劲儿。
“嘿——”
下盘放稳，气沉丹田，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。
然后转头示意：“好了，我们回去吧。”
轩辕迟眨眨眼，耳尖一热。
她说，我们。
枯寂已久的心突然有了一丝久违的雀跃。
把棉被扔在九殿下床上的时候，苏念晚一下子卸了全身的劲儿，整个人虚脱得倒在地上，呼哧呼哧的喘气儿。
喉咙又干又涩，这时候要是能有贴心的舍长大人泡好的一壶花茶……
“喝水。”
苏念晚正闭着眼幻想着前世，突然肩膀被人轻轻碰了碰。
一睁眼，一双苍白却十指匀称修长的手，捧着一只边缘破裂了好几处的碗，递到她跟前。
里面的水在此刻看起来格外甘甜诱人。
苏念晚也不客气，说了声“谢谢”，接过就大口大口喝了起来。
“被子你挑一床吧。我看看……嗯，我就睡在那里好了。”
喝饱了水，苏念晚环顾了一圈。
九殿下这寝殿的风格也是和整座宫殿吻合，一言难尽的破败不堪，家剧都是缺胳膊少腿的，就连那床幔也是破破烂烂一绺一绺。
但好歹还算干净。
苏念晚看上了离床不远的贵妃榻。
说是贵妃榻，可上面的颜料都已经斑驳脱落，像是迟暮美人脸上出现的黄褐斑。
苏念晚走过去，拿袖子把上面的灰擦干净。
这要是放在几天前，她是绝对舍不得这么造的。
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呀。
她可是有好几身新衣裳的人了。
这些发黄发硬还有隐隐的汗味儿的旧衣裳，一边儿去吧，不稀罕了。
“我先去洗漱，出了一身汗，好难受。”
“井边有打好的水。”
轩辕迟目光紧紧盯着苏念晚，直到她走出去带上了门，才低头看着床上的被子。
良久，伸手碰了碰。
软软的，像……像云朵吧。
他出神的想着，又小心翼翼的坐在床边，整个手掌按在棉被上，手指用力抓了抓。
好软好软。
他站起来，将其他被子叠在床脚，挑了一床铺开，然后小心翼翼的躺了上去。
像一团云轻柔的包裹着他。
初时冰凉，可渐渐的，暖了起来。
轩辕迟原本只想躺下感受一下。他的床铺一直都是冷硬的，还有点潮。
他也想知道宫里其他人盖的被子是怎样的。
可躺在云里，他只觉得晕晕乎乎，困意一下子汹涌而来。
苏念晚脱了外套动作潇洒豪迈的擦着脸上的水珠，推门进来的时候，就看到床上躺着个人。
愣了一下，试探的喊道：
“九殿下？”
可回应她的只有绵长的呼吸声。
苏念晚放轻了脚步走近了，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仔细打量着这个少年。
月色皎洁，却衬得他身子更显瘦小单薄。
他蜷缩在棉被上，小小的一团，双手紧紧抱着膝盖，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姿势。可鼻腔里发出的略微粗重的呼吸声，却又昭示着他睡得有多沉。
像极了孤苦伶仃艰难求生，好不容易找到可以安心休息地方的流浪的小奶猫，心存警惕，却抵不住温暖安逸的诱惑，蜷着身子睡得香甜。
“睡吧。晚安，殿下。”
苏念晚扯过另一床被子，轻轻盖在他身上，转身在屋子里又各个角落巡查了一遍。
末了黑着脸在贵妃榻上躺下，烦躁的用力捂住了肚子。
饿，好饿，真的好饿。
“咕——”
像是为了迎合她心里想法，肚子不争气的发出一声响，在这静谧的夜里分外刺耳。
苏念晚支起身子，小心的看向床那边。
还好九殿下睡得死，没有被吵醒。
她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，默默数了三十八只羊，还是没有睡意。
于是她再次起身，在屋子里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又转了一圈。
然后目光锁定了九殿下的枕头旁边，伸出了黑手。
“宝贝……不就在这里么？嘿嘿嘿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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