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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言倾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,她就看到汪诗诗一夜之间,好像疯了。
而聿执那么矜贵的一个人,居然也任由她打,她手上的血有几滴溅到了男人的领口上、脸上,斑驳的血渍涂染开。许言倾看了眼他的表情,冷到蚀骨。
汪诗诗打累了,往下坐到地上,她爬不起来,就用双手双腿爬着回到原来的地方。
许言倾看到她抱着一个坛子,哭得撕心裂肺,她两手擦拭着上面的泥渍。
泥紧紧地黏着坛身,看来那坛子埋的时间挺长了。
汪诗诗喊着一个名字,是个男人的名字。
江怀拎了一个急救箱过来,聿执翻出纱布,走过去想给她包扎。
“走啊,走开——”
汪诗诗满眼都是恨,疼痛肆意撕开了她那张漂亮的脸蛋,“我不要你假惺惺的,你们都骗我,为什么!”
许言倾站在雨幕中,江怀替她打着伞。
他看着聿执一次次被推开,但他不打算不管她,也很执拗。
“江怀,你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吗?”
有雨珠顺着伞骨往下掉,许言倾看在眼里的人影,也不再是完整的。
江怀一瞬不瞬地盯着汪诗诗怀里的坛子,“那里面装着的,是汪小姐的男朋友。”
“就是她之前说的,跟她有着情侣纹身的男友吗?”
许言倾不由唏嘘,鼻子跟着发酸,她还记得那晚汪诗诗说起这个纹身时,脸上笑得有多开心。
江怀点了头,“我跟汪小姐的男朋友,都是跟着小爷的。三年前他替小爷外出办事,我们找到他的时候,他已经撑不住了。唯一的遗愿就是瞒着汪小姐,告诉她,他还活着。他说想要一辈子陪着她,就让小爷把骨灰埋在了离她最近的地方。”
许言倾听着一个字一个字蹦进了耳朵里,有些胆战心惊,有些害怕。
聿执也有些恼了,强行按住汪诗诗,把纱布往她手臂上裹。
汪诗诗在地上打滚,用脚踹他,聿执气得毫无法子。
“那他这一路走来,是不是很崎岖危险?”
“你说的是小爷吗?”
许言倾看到聿执身上都湿了,他站在那里,雨水哗哗地冲刷过他的脸庞、肩头。
“嗯。”她给了一声很轻的回应。
“名利场,也就是最残酷的角斗场,群狼环伺,天天同猛兽斗,同最狡猾的狐狸斗。倘若自身修炼不够,那被一口吞掉的悲剧,每天都在发生。”
许言倾从江怀手里接过伞,她经过了聿执的面前,然后蹲了下去。
汪诗诗冲她看眼,扑过去紧紧将她抱住,“我等了他三年啊,每天都在等他回来,现在你们告诉我他死了……”
“他居然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……在我的院子里,哈哈哈——”
换了许言倾,她也会疯。
她一手搂紧汪诗诗,将她抱到怀里,许言倾没法安慰她,那就让她发泄吧,大哭一场,或者大病一场,都无所谓。
只要别去死,保着这条命就好。
四合院的檐角,搭着古色古香的青砖,雨水顺着瓦楞往下落,滴滴答答落到地上。
房间内,许言倾帮汪诗诗换掉了湿透的衣服,帮她擦干身子,泡了一杯姜茶。
床头柜上,摆着那个已经冲洗干净的坛子,汪诗诗望了眼许言倾正在忙碌的身影。
“别劝我了,我活不下去了。”
屋外的走廊上,聿执靠着窗边正在抽烟。
他一步不敢离开,雨水的潮气拼了命地通过窗的缝隙往里钻,而屋内两人的对话,也在丝丝缕缕往外透。
“他至少在陪你的这一程,把最好的自己都给你了。”
“那又怎样,还不是抛下我走了?”汪诗诗这会浑身无力,说话声也很弱。
许言倾坐在床边,双手撑在身侧,“那你怨恨他吗?可最不能怨的就是他啊,他是想留在你身边的,哪怕是以这种方式……”
她的目光挪过去,望到了那个坛子。
“他看到你这样,他会哭的。”
“他都死了!”
许言倾不善安慰人,“死人也会哭吧,因为亲人爱人的想念、眼泪,使得他们不愿意离开。其实很多时候,是活着的人心有执念……”
汪诗诗哭得眼睛红肿,“那你呢,我知道你有个妹妹。”
她垂下了眼帘,聿执听到屋内许久没有声音。
许言倾盯着自己的脚尖看,“有时候我在想,我想让安安活着,这是不是也是我的执念?”
“可她病得那么重,即便有一天……那也不是你的错啊。”
许言倾手在被褥上掐下去,“可她得这个病,是因为我……”
屋外,聿执又焚了一支烟,烟灰落在窗棂上,薄唇溢出淡淡的白雾。
“那会我还小,不懂,但我爱帮家里人干活。那时候医院开的药,还是用纸袋子装着的。妈妈怀孕了,孕吐得厉害……”
许言倾想起那一段,她心悸,也不愿意去回忆起来。
“我擦桌子的时候把桌上的两袋药洒了,我一颗颗捡起来,那些药片都长得差不多,圆滚滚的,白色的。是我把药片混淆了,我把它们装回了袋子里……”
许言倾声音压抑得很,“我们家没有这方面的遗传,可偏偏我妹妹就得了心脏病。”
那时候的产检比较简单,总有纰漏的时候,谁都不知道许安会病成那样。
“我爸妈从来没跟我说过,更没怪过我,是我有一次半夜醒来,听到他们在议论。”
许言倾垮着双肩,她小时候很天真,还想过要把自己的心给许安。
聿执抿着一口烟,听到烟丝燃烧的声音呼入鼻腔内,难怪,她为了许安的病都能豁得出去。
许安于许言倾而言,不止是妹妹这么简单。
汪诗诗脸沾着枕头,半边枕巾都湿透了。
“他们跟我说……小爷本来想全力施救的,哪怕是缺了手脚都无所谓。可他不愿意。他全身都被烧焦了,那么多人都想让他活着,只有他自己,他想死。”
汪诗诗说到这,哽咽到说不出话来。
许言倾弯下腰抱住她,“那就让他走吧。”
“我不……我要是在场,我会以死相逼,让他活下去!”
“别这样,让他走吧。”
如果真能活,他一定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的。
有时候,人需要同自己和解,许言倾紧紧地抱着汪诗诗,只是到了这一刻,她才醒悟过来。
也许在安安能否活着的这件事上,许言倾也需要跟自己和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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