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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庭之中，西凉王的尸体躺在中庭正中的玉塌上，身上已经盖着西凉的祭祀纱巾，四周站的的人，神色各异，却无一人悲伤。
大王子宇文易，五王子宇文赫，王后…王妃…还有行医氏族国师和齐风遥……
宇文?冷眼从在场之人的面色上一一扫过，最后停留在自己母亲的身上。
今日的王后，身披红衣，宛若嫁衣一般的鲜红夺目，头戴金冠，描眉画唇，美的不似人间。
这样的鲜红艳丽，与在场其他人的素白麻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，惨烈又灿烂。
王后面色淡淡的，抬眸看着宇文?走进来。
“?儿，”王后笑着说：“你来了。”
淡淡的一句，仿若平时的问候一般，温柔无虞，无波无澜。
“孩儿，拜见母后。”
宇文?单膝跪下，双手交叠，向王后行了西凉的最高礼仪。
“?儿，再来看看你的父王吧……”
王后语气幽幽的，抬手抚了抚已经冰冷的尸体，还未僵硬的眉眼，仿佛在王后的手下如活人一般，有了温度。
宇文?跪行到西凉王的遗体旁，结结实实的叩了三个响头，口中说道：
“孩儿，恭送父王，龙御归天。”
在场的大王子挑着眉，冷嗤一声道：“现在倒装的孝顺，也不知前二十年，你这个嫡子都去哪里野了。”
站在一旁的王妃羽裳，冷冷的轻斥一声道：“易儿，不准无礼。”
羽裳嘴上这样说着，眼神却扫向一旁的国师，示意他可以开始行动。
国师齐郁为和齐风遥对视一眼，互相点头示意。
国师站了片刻，自己轻哼一声，走上前来，对跪地向王上尸体行礼的宇文?道：
“七王子，按照西凉族制，臣下是时候该送王后上路了。”
在场的众人都以为宇文?会愤而起身，怒斥国师，却不曾想，宇文?只是抬眸看了王后一眼，起身之后，却转向了王妃羽裳。
羽裳对上宇文?的眸子，不禁一颤，她太熟悉这种冰冷的如同幽冥一般的眸子……
几乎是一瞬间，羽裳就有种不好的预感，酥酥麻麻的爬满了全身。
“你……”羽裳面有惊色。
“王妃，依照族制，王后陪葬，的确是为不可违，但是……你也有两个王子尚存于世，如果，本王请王妃一同陪葬，倒也不算残忍。”
宇文?冷眼睨着羽裳，一双狭长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温度。
笑了笑，他回眸扫了一眼齐风遥和大王子等人，蛰伏在中庭的禁卫军就从阴暗之处蜂拥而出，亮出冰刃，瞬间让中庭之内的气氛剑拔弩张。
“七弟！”
大王子沉不住气的说：“你这是要做什么！你这是要逼死母妃？！还是要谋反篡位？！”
宇文?回眸看着大王子，冷笑着说：“大哥，我想你搞错了吧……篡位？这王位，生来就是本王的，如今，本王要坐，又谈何，“篡位”这两个字？”
大王子愤怒的要从腰间拔刀，却被身后的禁卫军压住肩膀，卸了兵器，浑身动弹不得。
五王子宇文赫原本站在一旁，事不关己的一脸讪讪，此时见了兵刃，不由得皱眉，也正色说道：
“七弟，你这是要做什么？！”
宇文?睨了五王子宇文赫一眼，并未说话，反而看着国师齐郁为，说道：
“国师，五哥的这句话，这是本王要问你的……今日，王上归天，国师，原本和羽裳娘娘，你们，要做什么？”
宇文?的目光绕了一圈，最终停留在齐风遥的脸上。他从这张俊秀漂亮的少年面容上，宇文?看不出一丝惊慌，反而看出了几分揶揄。
“七王子，你还不是西凉新的王上！但是，老夫已经是国师！”
齐郁为冷声道：“你如今让亲兵入宫，还对老夫亮了兵刃，你可知道，这意味着什么？”
宇文?笑了笑，踱步走到国师跟前，与他四目相对的说：
“本王不知，还请国师，赐教……”
国师看着宇文?，被他居高临下的气势震慑住，一时语噎，只说出一路：
“你…你真是疯了！”
宇文?大笑道：“是啊，如今在这西凉王庭之中，还有谁不曾疯魔过？”
他看着羽裳和国师：“你们，背着父王行苟且之事，你们当王上不知道吗？！”
宇文?又看着大王子：“你，串通行医氏族，中饱私囊，两次西凉大战，你的宫殿重修两次，你当王上不清楚吗？”
宇文?又走到五王子身边，看着他的眸子，冷冷的说：
“你的宫中，女人不断，死人不绝……你是当这西凉王庭是风月之地，还是杀人蚀骨的魔窟？我的好哥哥……”
宇文?扫视了王庭之中的人，目光落在齐风遥身上，他睨着齐风遥，皱眉说：
“其实，你跟我一样，都是这王庭里的明白人，你我的疯魔，事出同源，只不过……我比你幸运一些，我在成魔之前，有幸，遇到了她……
她让我在从未见过的人间走了一回，此后……我才慢慢知道，原来在这肮脏的世间，竟然还有温存，还有温暖，还有被阳光照射的地方。”
齐风遥听着，眯起眼睛看着宇文?，缓缓说道：
“七哥，你不会，真的以为，你可以和宁青时，妻儿在侧，顺利登基吧？”
宇文?无所谓的笑了笑，看了看身后面如死灰的王后，挑着嘴角说道：
“从前，我只想逃离这个王位……这样肮脏不堪的王庭，谁愿称王？！只是……”
宇文?转身走到王后身边，看着一身红装的王后说：“您将儿子生在这个王庭里，您说，儿子是尊贵的嫡子……您说，孩儿生来就要背负着西凉王庭的兴衰……
孩儿，从来都是，避无可避啊……”
齐风遥拍着手，笑着上前说：
“好一番深情告白，好一番无可奈何……七哥，既然如此，那就按照族制，亲手送你的好母后，我们的王后，上路吧。”
宇文?回眸看了齐风遥一眼，随手抽刀，冰冷的气息不着痕迹的出鞘，反手一划……
几乎只是一瞬间。
站在国师身边的羽裳王妃就头颈分离，血溅三尺，她死之前甚至都未来得及发出一声呜咽。
“羽裳！”
“母妃！”
国师和大王子惊呼。
原本一身白衣缟素的羽裳王妃，此时早已满身鲜血，倒地而亡。
被利刃切割的头颅，滚了两圈，最终来到五王子的脚边，一双死气森森的眉目定定看着一脸惊恐的宇文赫。
五王子惊吓过度，直接倒地失禁。
“宇文?！我要杀了你！”
母后被杀，大王子在禁卫军的压肩之下，几近癫狂的怒吼着。
宇文?置若罔闻，他淡淡的抬眸看着国师齐郁为，笑了笑说：
“国师，位份低的妃嫔需得先去探探路，所以，王妃先行……依照族制，本王这样，没做错吧？”
国师痛心疾首，闭口不言，双拳紧握，却忌惮着周围的禁卫军，老者已矣，并无反击的能力。
宇文?很满意国师的反应，他点了点头，笑着看向齐风遥，挑着眉说：
“本王杀了一人，该你了，世子。”
齐风遥妖冶的脸上“咯咯咯”的笑着，看着面前突如其来的杀戮，仿佛是酒足饭饱的餍足一般……
他抬手指着宇文?说：“七哥，我还是喜欢你这个模样……这段时间，见惯了你对那位的深情不负，我都快忘了，你也是一个疯子！跟我一样，我们都是地狱而来的疯子啊！”
齐风遥笑着笑着，抬步就走到国师身侧，抬手之间，他单手扼住国师的脖颈，五指一紧，年迈的国师就在自家世子的手里，咽了气。
大王子见状，惊愕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，他只能睁眼看着一向无害的齐风遥，变身厉鬼，满脸阴鸷。
“我杀完了……又该你了，七哥。”
齐风遥甩掉手上的尸体，仿佛在丢弃一个垃圾一样，将国师甩在一旁，甚至都未看过一眼这位尊贵的养父。
宇文?笑了笑，回眸看着大王子和倒地失禁的五王子，正要上前……
齐风遥伸出食指，在宇文?面前晃了晃，指向王后，说道：
“这两个人，是我的猎物……你的，在后面。”
宇文?冷笑着说：“齐风遥，这就是，我比你幸运的第二个地方……我的母亲，一生都忠于王上，未有二心。不像……你家里的那位好阿母，跟自己夫君的亲弟弟，多年肌肤相交……
实在，苟且。”
齐风遥眸色一滞，才意识到什么，就听到宇文?扬声，让禁卫军带了两具早已凉透的尸体上来，丢在齐风遥身侧。
这两人，正是齐风遥的阿母司星止，还有国师的亲弟弟，齐郁泽。
齐风遥垂眸看着脚边的两具尸体，眼眸动了动，在抬头看着宇文?时，眸色里就带了不奈的冷意。
他嘴角抽了抽，有些恼怒的说：“谁让你动的，他们是我的人！他们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死了！宇文?……我等这一刻，等了这么久！你怎么……怎么就轻易让他们死了？！”
宇文?像是没有看到齐风遥的怒意一样，他笑着上前，垂眸看着地上的两人，低声说道：
“这两个人，是我替你姐姐，还给你的，人命债……
济世堂的赤风和纪康，他们，你动不起……如今，更不能白死……
你，惹错人了，弟弟。”
宇文?的这一声“弟弟”，带着说不出的讽刺……
齐风遥听到这声“弟弟”，反而缓了缓神色，笑了出来……
“宇文?，你说，那身边的那位，我到底该叫她姐姐好呢？还是该叫她……嫂嫂？”
齐风遥说着，又上前一步，靠在宇文?的耳边道：“又或是……景阳王妃？”
宇文?侧眸睨着齐风遥，两个人对视了半晌，才各退一步，笑着分开。
“齐风遥，本王虽是厉鬼，却与你这个小鬼不同……”
宇文?摩挲着掌中的弯刀，幽幽的说：“你得不到的人，一会粗鲁的毁掉……可是，本王对于自己心爱的人，只希望，她快乐……”
“是吗？”
齐风遥不以为意的说：“即使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你，你也能如此正义凛然的说：只希望她，快乐？”
宇文?笑了笑，看着齐风遥说：“你向上京传信，联合谢朔密谋，庄庄件件，本王不是不知道。”
齐风遥耸了耸肩，说道：“我也没想瞒着你，只是，我也想知道，上京城里那位，如果知道了宁青时跟你的事情，他那样尊贵的主儿，又会做何选择？”
宇文?想到李景修，眉眼就沉了几分。
他顿步过去，看着齐风遥说：“今日之后，万事都会见了分晓，世子，莫急……”
齐风遥看着王后，笑了笑对宇文?说：“是啊，今日之后，你我都是世间的一缕幽魂，形影相吊，茕茕孑立，谁也不比谁高贵几分。”
宇文?皱眉，回头看着自己的母后……那个西凉最尊贵的王后。
王后眸色依然无波无澜，一如这许多年来的每一天一样，她的眼中，只有自己的王。
此时，一身红衣的她抬眸看着宇文?，了然一笑，温柔的目光盈盈的洒在宇文?的脸上，口中说着：
“孩儿，母亲困了你半生，如今，你想通了，母亲也就放心了……
只愿来生，你可以有心上人陪着，坐在这王位之上，也不会太过孤单……”
宇文?看着她，终是不忍，只得缓缓闭上眼眸。
举手投足之间，一声皮肤的撕裂声，在空旷的中庭里，震耳欲聋。
手起刀落，芳魂同归。
齐风遥说得对，今日之后，他宇文?在这世间，没了母亲，没了爱人，从此之后，形影相随，茕茕孑立，只有他一个人了……
他只是，西凉的新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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